南沙守备部队官兵在南沙永暑礁巡逻。刘 堂摄.
原广东工学院院长、我国著名水利专家麦蕴瑜教授
1964年,在当时的广东工学院院长、我国著名水利专家麦蕴瑜教授带领下,我校土木系65届近百名师生参与了东深工程建设,该工程彻底解决了当时几百万香港同胞的饮水问题
麦蕴瑜,我国著名水利专家。1962-1972年任广东工学院院长。曾任德国斯图加水电站实习工程师,省政府技术室主任、省政府顾问,广州市工务局局长。建国后,历任广东省水利厅总工程师、高级工程师,广东省水利电力学院院长、广东省科协副主席。领导了1949年西江大洪水后的堵口复堤工作。撰有《实用平板仪测量》、《长流水寒育秧》、《珠江三角洲引潮灌溉与排水》等论文
自1946年参与中国收复南海行动起,麦蕴瑜开始了“开发南海”的持续上书,直到那张南海开发的蓝图在当代徐徐展开。
1945年8月,抗战胜利。从9月开始,各地受降仪式渐次展开。1946年10月,国民党政府出动军舰,开始收复南海诸岛,广东省政府顾问麦蕴瑜被任命为南沙接收专员。
1946年12月12日,麦蕴瑜跟随林遵上校带领的舰队,在中国渔民一直称为“黄山马峙”的岛上登陆。而此前,在海南岛失陷之后,黄山马峙一直被日军占领。
此时岛上已经空无一人,小径早已被植被盖满,从一些建筑物壁上题字,可以看出岛上日军是1945年8月27日才知道无条件投降的消息,比全世界晚了12天,悲观情绪和自杀遗言都写在墙壁上而留存下来。
这个岛的西南方,在防浪堤之末端,有条大路,路旁有一座日本人建造的纪念碑,上岸近看,上部绘着日本国徽,下面书有5个大字“大日本帝国”。
林遵一行登岸后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拆除这块日本碑,重新立下中国主权碑。
这是中国作为二战后的四强之一,开始收复海疆失地、主张自己海洋国土主权的第一步。麦蕴瑜与海军官兵们一同在碑旁举行接收和升旗典礼、拍照纪念。完成接收工作后,麦蕴瑜又带领测绘小组对太平岛进行了测量。
此后,麦蕴瑜又跟随舰队对南沙诸岛进行了巡阅,这位曾经留学德国的水利土木专家并不知道,自己此后的人生将紧紧地与南海联系在一起,并随着南海的风云变幻而起伏跌宕。
“先知”
南沙归来,麦蕴瑜迫不及待地写了一份南沙开发提纲。
此时,中国对南海开发的认识还在起步阶段。麦蕴瑜,这位水利工程专家,成为中国最早一批对南海有了理论认识并进行过实地考察的科技人员,可谓南海开发的“先知”。
这份提纲用工整清晰的铅笔楷书,写在一沓从日军那里缴获的大阪公文纸上——用削得尖细的铅笔写字,是这位工程人员的习惯。
麦蕴瑜先是介绍了南沙群岛的概况,这部分出自他随海军接收南沙群岛时收集和勘探的资料。之后,他对南沙建设提出了几个方面的设想:
首先,建立通信。在南沙群岛上建无线电电台,向大陆发送海浪和气候数据;
其次,对南海进行测候,设立气候观测所,以及研究台风,海洋潮汐;
同时,设立灯塔,浮标等设备,以承担中国对此海域的责任。
以上三点,既是对南海进行开发利用的第一步,也是战后中国作为与苏美英比肩的大国所担负的国际责任。
麦蕴瑜对南海的经济也有一番展望,他建议把南沙群岛上最大的岛屿、面积0.49平方公里的太平岛建设成渔业港和珍珠养殖场,并着手调查南沙太平岛、西沙永兴岛的磷矿资源。
国民党政府接到建议后,于1947年4月开始在南海建立电台,6月1日正式发报,每天四次。
广东省政府也于1947年3月1日组织了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志编纂委员会。又在当年举办了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物产展览会。参会者竟达到30万之众。
但是,民国期间对南海的开发,并未迎来麦蕴瑜所期待的高潮。不久,国共战事即起,麦蕴瑜的宏图只能停留在纸上。
1949年10月初,时任国民政府广东省建委主任麦蕴瑜所在的广州陷入了兵荒马乱的最后时刻。他已拿到了全家人飞往台湾的机票,但就在这时,他决定留下来,建设新中国。
“致书新政权”
10月14日,广州解放。麦蕴瑜在向新政府移交不动产和储备物资的同时,不久又向新政府献上一份礼物——那份南海开发建议书。
不久,广东省政府秘书长云广英两次来到广州市六榕路麦蕴瑜的家。他告诉麦蕴瑜,此行是奉省政府主席叶剑英的指示,并请麦蕴瑜任珠江水利局(管辖两广及云贵的水利)总工程师。
此时,新政府已把目光投向了海洋。在11月中共华南分局召开的“广东省第一届沿海工作会议”上,叶剑英提出了沿海工作的方针:“巩固城市、依靠农村、面向海洋”,“把海岛工作搞好,国防才能有保障,而南海上生产也能大大发展。”中共华南分局成立了负责两广的海岛管理科;各市至县成立海岛处或科。这一阶段,对于海洋的开发,还基本停留在渔业生产上。
就在这时,南海海面国际风云又起:1951年8月,在没有中方参与的情况下,英美等国主导的《旧金山和约》中,写明日本放弃对西沙和南沙群岛的一切权利,但却未依照《开罗宣言》《波茨坦公约》和《雅尔塔协议》的宣示,宣布将其移交给中国。由此,东南亚国家则在《旧金山和约》的支撑下,开始一步一步地侵占南海岛礁。
时任外交部长的周恩来发表了《关于美英对日合约草案及旧金山会议的声明》,强调南海诸岛是中国领土,在日本帝国主义发动战争时一度沦陷,日本投降后为国民党接收。
看到周恩来的声明,麦蕴瑜立即将自己收集的资料作为附件一并寄到外交部。
广东省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召开,麦蕴瑜作为工程技术专家代表,特地在会议上作了题为《南沙群岛是我国神圣领土》的发言,他说“南沙群岛是我们中国神圣领土,要努力开发!”
此外,他还致书香港《大公报》,复原接收南沙群岛的过程,宣传海洋意识,说“南沙群岛是中国在南海不沉的渔船”。
1957年6月6日,麦蕴瑜致信时任省委书记兼省长的陶铸,再次提出南海开发计划。他还提出,将自己收集编撰材料出书,并请农业专家卓振雄承担编写工作。
卓振雄根据麦蕴瑜的南海笔记、勘测资料,执笔写了一部名为《祖国的南疆——南沙群岛》的书稿,约五万字。
“列弱”纷起
就在麦蕴瑜用他“先知”的远见,在三十多年的时间,不断给历届政府上书,要求向国人普及南海知识、树立海权意识的时候。南海周边各国也纷纷涉足中国南海,这些国家基于改善经济的紧迫需求,“觉醒”了海洋意识。
1960年代之后,南沙海域出现越来越多关于油气资源的信息,周边各国纷纷与西方公司合作,介入南海油气开发。
中国政府就历次南海岛礁和权益被侵占事件进行了抗议,尽管这些抗议在国际上具有法律效力,但周边各国对中国南海权益的蚕食却并没停止。
1966年“文革”开始,正在广东工学院当院长的麦蕴瑜一夜之间就成了“中统特务”。
麦蕴瑜沉寂下去的那些年里,国际上对于南海油气田的开发,却热闹非凡,南沙和西沙周边国家,也一年比一年大胆地侵占岛礁、更多地竖起钻井平台。1970年代,麦蕴瑜每次得知南海岛礁被侵占,都忧心如焚。中国和越南在西沙开战的1974年,他向政府提出发行一套南沙群岛的邮票,宣传南海是中国领土的海权意识。
“蓝图展开”
那份5万字的资料和南海开发建议再次被麦蕴瑜交给政府是1978年。这是他第三次就南海开发向政府“上书”。
这一年,麦蕴瑜担任了广东省政协委员、省科学技术协会副主席等职务。
麦蕴瑜曾告诉海军创作部主任杨肇林,自己在1978年6月曾当面向广东省委书记提出开发南海的建议。同年7月,麦蕴瑜给广东省政府写信,强调开发南海的重要性。
这一次,他是把信直接写给刚到任不久的广东省委书记习仲勋,随后被刊登在7月31日印行的广东省委1978年99号《信访摘报》中,题为《建议对南沙群岛资源加强调查、编写和宣传工作》。
此次,麦蕴瑜的信得到了积极回应。广东省委书记处书记吴南生对来信作了批示。中国科学院南海海洋研究所工作人员随后到省委档案处借阅了这份南沙群岛资料原件并复印。
1978年9月7日,南海海洋研究所人员再次来到麦蕴瑜家,接收麦蕴瑜三十多年来收集的24件材料。其中有关南沙群岛的12件,南海和南海诸岛的11件,西沙群岛的1件。
麦蕴瑜的书稿由手写体变成蜡版字体供“内部参考”时,已是1979年,此时距资料的整理完成已有23年,而整理者卓振雄已经故去16年。
数十年如一日的调查、研究、呼吁,麦蕴瑜终于等来了回应,尽管此时他已经83岁,对南海主权和开发的问题依然意志坚定、尽心竭力。这一时期,中国也开始了对海洋国土重新认识和高度重视的新阶段。
在女儿麦彭年的记忆中,父亲是位很随和的人,很少发怒。她记得父亲唯一一次在家拍着桌子发过的一次脾气,那是1980年代,因为南海油气田。麦彭年问父亲怎么回事,麦蕴瑜指着桌上的报纸说,南海石油的储量非常大,我们自己不拿,就给别人拿去了。麦彭年问,人家怎么拿走?父亲痛惜地说:“石油是向南流的啊!”
不仅向中科院南海所捐赠24件文献,麦蕴瑜还把几十年间收集、整理的南沙群岛资料,全部贡献出来。其中有一份资料是一个意大利传教士收集的。这个传教士是数十年间不断地收集有关南沙群岛和西沙群岛的资料,并汇编成册。1950年代,传教士将要离开中国,他将资料转交给了麦蕴瑜,并对麦蕴瑜说,“南沙群岛、西沙群岛属于中国,这些资料也属于中国。”
前来接收这批资料的赵焕庭当时在中科院南海所任职,此后长期主持整理麦蕴瑜捐赠的资料。也正是受到麦蕴瑜的影响,1984年,赵焕庭主持科研计划工作时提出展开南沙海洋科考的计划。
1988年12月,在广东省、广州市和海军军事学术研究委员会联合举办的纪念收复南沙群岛42周年座谈会上,91岁的麦蕴瑜专门递交了书面发言,再次强调中国对南沙拥有主权。1987年国家科委接纳了专家的建议,将“南沙群岛及其邻近海区综合科学考察”列入国家“七五”计划的科技专项。自1946年提出开发南沙愿景,并持之以恒坚持数十年的麦蕴瑜,终于有机会看到了一个广阔的南海调查、开发蓝图徐徐展开。
文章出处:广东工业大学校报217期第4版